意识地抬手想摸摸她的头,却被唐缓啪的一下伸手挡开,末了她赶忙吹了吹手背,小声嘀咕道:真疼。钟晹绥弯了眼尾,边给她揉手背边道:头顶上也长了眼睛不成。长了长了,不信你看。说着,还煞有介事地要将头发拂开去。钟晹绥一时间哭笑不得,将她拉到榻上坐下,寻了一块干布巾来,站在身后帮她擦起头发。开始的一瞬间,唐缓整个人微僵,然后又想起什么似的,慢慢放松了下来。身上的伤,是因为寻我才伤到的?不管寻不寻你,刺客一直都不会放过我,与你并无关系。钟晹绥从发根开始,擦的极细致。那又关那公主姑娘什么事?唐缓好似不在意地提了一句。钟晹绥笑着摇了摇头,觉得有必要说的详细一些:那日墙外莫名射进一支箭,上面留了时间地点,要我独自前去换你回来。箭?真是烂俗的手段。仅仅有一张字条,没附带一件我身上的信物?见钟晹绥摇头,唐缓继续问他:那你就当了真,独自一人去了?见钟晹绥继续点头,唐缓十分不解:真是笨蛋,这一看就是圈套,你怎么能相信。钟晹绥伸指弹了一下她的头,你才是笨蛋。话落后见唐缓瞪圆了眼睛看他,又伸手帮她揉了揉,言语间却带上了些叹息:彼时寻不到你,我太过着急,即便想到是陷阱,总也要去看一看才能放心。唐缓心头一热,低低地哦了一声,只觉得再不必问其他事情。又是许久没有人说话,钟晹绥将最后一缕发尾细细擦干,道:好了。多谢王爷。唐缓稍稍挪开身子转了头,笑嘻嘻道。钟晹绥在她身旁坐下,好听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:你……要不要同我一起回悫州?你不是应当回晏城吗……说到此处,唐缓才觉得说漏了嘴,忙道:我不是故意要偷听的。你莫要胡思乱想,若有问题,我会解决。钟晹绥眉峰微蹙又马上松开,话说的让人十分心安。唐缓看着他清亮的眼中映出她自己的模样,看着她自己满不在乎道:放心吧,不会的。只是,不会的是什么呢?不会胡思乱想,还是……不会妄想?其实最初时,她的目的很简单,便是要活下去,如今却不知不觉便多出了些贪念来。究竟是何事太美好,竟让人用尽了福气也不想放手。唐缓将双手摊开,送至钟晹绥面前,问他:这个,你要不要收着?躺在她掌心的,是那只让她认出他来的半成木雕,本来送人应当送精致些的物件,只是,我好像再也无法将它雕完了。钟晹绥接过,将那半成品拿在手中端详:我未曾想到,这东西原是你的。我十岁之前的记忆,全部都是从别人口中听来的。唐缓似乎已经接受这个事实,不再对此耿耿于怀,轻轻地嗯了一声。钟晹绥见她如此,不知为何,只觉心中一痛,他攥紧手中木雕,痛感很快便消失,一切又恢复如常。为何无法雕完它?唐缓没料到他会这样问,抬头看向屋顶,想了想才回答:这块木头,是我从一个人手中抢来的。唐缓顿了顿,钟晹绥没有打断她,等着她继续说下去。我其实并不会雕刻,也不喜欢木头,你知道为什么吗?唐缓似乎沉浸在回忆中,并未真的指望钟晹绥回答似的,继续说道:我很早失了父母,六岁行乞时,被歹人卖到瞿如宫换酒钱。那时羽楼初建,那里的孩子远远不止六十人,几百个孩子被关在一起,温决下令叫我们自相残杀,最后活着的,便是可以入五营之人。唐缓长长吐出一口气,那么小的孩子,虽说皆是有些资质的,又有几个真的懂得杀人为何物呢?最后,有被石头砸死的,有被利器捅死的,但是最多的,却是饿死的。唐缓对上钟晹绥的目光,眼里有悲戚,也有后怕,我活下来,只是因为经得起饿罢了。钟晹绥眼睫微垂,有些不忍,却依旧没有出声打断。后来我被分到木营,名字便成了木申。瞿如宫里有一处禁堂,那里是思过的地方,第一年入冬的时候,我恰好带着晚饭发的馒头路过禁堂,最后馒头给了禁堂里差点饿晕的人,后来就熟识起来。唐缓指了指钟晹绥手中,这木头就是他的,他说这东西好,我便从他那抢了过来。明明长我两三岁,我却只叫他水六,因为他说他在水营行六。我从水巳那学了些雕工皮毛,雕成这样时去找他请教,却没能找到。为何没找到?许是因为唐缓此处停顿的时间有些长,钟晹绥开口问道。因为……水营走水了。唐缓吸了吸鼻子,又仰起了头,他没走出来。钟晹绥轻轻拍了拍她的背,唐缓揉了揉眼睛,继续道:就是那日,宫里简直乱成一团,我便趁乱逃了出来,然后,在树林里碰到了你。钟晹绥手上的动作蓦地顿住,脸色瞬间变的有些苍白,许久后,他的声音低低响起:然后呢?☆、第二十九章后面的事情,我们以后再讲。唐缓指了指钟晹绥手中的木雕,唇边笑意剔透明净,这个据说有助睡眠,你好生收着啊。说完,她将干透的头发随意拢了拢,起身理了理衣裙,走到案前,视线被砚台旁的帖子吸引去。烫金的封皮上书北静王亲启,是亓芊的字,连样式她也十分熟悉。明日宫中有宴接风,今早送来的帖子。钟晹绥见她瞧得认真,便开口道。唐缓的视线从桌面滑向桌沿,指尖轻叩,不确定道:你明日可会赴宴?若无意外,应当不去。听钟晹绥这样回答,唐缓心下松了口气,点头道:我先回去了。回去?钟晹绥错身,半边身子挡在唐缓身前,眉目清俊,瞳孔幽深,你要回何处去?去公主府。想到明日之事,唐缓瞬间气势尽失。有非去不可的理由?唐缓闻言目光不由自主地错开,笃定道:是。至于具体是何事,她还没有想到说得过去的借口。只是没想到钟晹绥却侧身让开来,温声道:如此,我在这里等你。不必。此间事了,我得回瞿如宫。唐缓垂眸,拒绝的话说的很干脆。阿缓你……钟晹绥话未说完,便听院中传来焦急喊声:楼公子!楼公子!唐缓行至窗前,伸手将窗户推开一扇,循着声音望去,见那不速之客竟是段筝歌。她从未见过