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一百零一章薄酒点春（双更）
还要几日才到？身居秘境之中，如果不特意出去看，根本不知道到底走到什么地方，偏偏清枝卜算也不够精通，掐不出距离极东之地还要几日，只能问一旁的绥桑。少年笑眯眯的喝了一口刚调好的薄酒，又摇摇头将手中的酒盏放下，继续用长柄漆勺在面前的十来酒坛中勾兑：归墟极远，我们能在三五日内赶到已经是极快了。少女抿着唇背靠在楼阁窗边，看着绥桑的动作，见他先从一坛中舀出半勺清酒，随后又取出左上角白瓷坛的半盏酒液，又加了右手边两坛各半，随后晃了晃杯中糅杂的酒液，而后低头先是细嗅，再薄薄抿了口。他在勾兑清酒。清枝还没有亲眼见过勾兑清酒的，有些好奇的看着他的动作，可随即绥桑便朝着她抬起头露出笑。来。少女有些好奇，于是走了过去，在沉木矮几前坐下。绥桑随即将手中那杯清酒递过去，笑意潋滟：尝尝？离得近了，清枝更能闻到浓郁酒香，一向修身养性的少女端正摇头：我不饮酒。狐妖轻浮一笑：只是尝尝，特意为你兑的、薄春酒。清枝看着玉盏中清亮之中透着浅浅桃色的酒液，有些犹豫，此酒清而不薄，闻上去又有些桃李香味，显然是极品。我知道清清不曾喝过酒，所以特地加了去年酿的桃花酒，还有青梅、李子，入口绵软、落口生甜。见绥桑都这么说了，清枝也知道他确实调了许久，颔首便要接过去。少年却眯着狐狸眼，径直持着杯盏递到她唇边，清枝顿了下，半推半就的顺着他的动作浅浅抿了一口。狐妖看着面前少女修士因为仰头而露出的脆弱脖颈，金瞳微不可查的轻轻眯了一下。入口甜津津的，若非微微的辣，她甚至喝不出来是酒，细细回味了下，少女抬起眼帘，双眸亮晶晶的：好甜。绥桑欢喜的露出笑：加了好些蜂蜜呢。见她长睫落下，狐妖又语气暧昧的劝了句：再尝一口？清枝又喝了一小口，依旧清甜绵长，口味柔和，唇齿之间仿佛都是桃花和李子的香甜。绥桑见她喜欢，便半哄半诱的将一盏都喂了过去，好在他只勾了一杯，清枝喝完后也极为克制的摇头：不要了。少年也没强求，而是顺手将杯盏丢开，笑眯眯的看着她：可还清醒？清枝欣然颔首，一杯甜酒而已，她虽然没喝过，但毕竟是修士，保持心智清明对她而言并不算难事。那就好。绥桑见她果真无恙后，才将摆了半屋子的酒坛给收起来。清枝双手支在案几上，看着窗外的湖光水色，不由得好奇：你是怎么造出这个灵境的？少年顺着她的目光看向窗外：清清以为我是如何设出的？修士皱眉认真思索了会：凿出来的？还是用灵力化成的？狐妖笑眯眯的挥了挥长袖，瞬间矮几上的油灯杯盏通通消失，取而代之的则是各色颜料，而颜料之中还摆着张张剪纸。原来如此！她惊讶不已，就跟那辆车驾一样，都是你用符纸化形的。清清真聪明。他扬眉一笑，随即将一旁的金剪子递给少女，可要试试看？少女没有接，而是不好意思的眨眨眼：我从没剪过纸。不过玩乐而已，何况还有我呢。听他这么说，清枝便伸手接了过去，绥桑随即递上一张施过术法的符纸。沉吟了会儿，少女才小心翼翼的下手，每一次落手都十分谨慎。细碎的纸片缓缓落在桌面上，狐妖难得安静如斯的坐在一旁，看着眼前少女的动作，看着她微微屏息的神色和轻轻扇动的眼睫，看着她脸上细细的绒毛和眼底亮晶晶的光。符纸碎片仿佛雪花一样从她指缝间落下，轻轻柔柔的落到矮几上，也轻轻柔柔的落在他心底。他一直没说话，只是静静的望着她的一举一动。风不动，人初静。好半晌，清枝才停下动作，端详着手中剪好的符纸，而后淡淡的颦起眉。一旁的狐妖凑近，随后挑起漂亮的眉毛：哟，这鸭子剪得很不错。这不是鸭子！她彻底皱眉，不满的看了他一眼。哦......绥桑也认真的盯着她手中的符纸，嗯......是鹿？老虎？鱼？......你都是乱猜的吧？眼看着修士瞪起眼睛，狐妖也闭了嘴，只将金瞳眨的熠熠生辉。清枝没理他，伸手拿了只细笔，然后仔细看了看一圈颜料后，沾了沾最无瑕的一种白色：这是什么白？蛤粉，用文蛤壳加工研细而成。怪不得。蛤粉是最白的颜色了。少女开始描画手中的剪纸，直到将整个都铺满白色后，她又提笔沾了一点金粉，混着银末点上两点；最后又换了支更细的笔，用松烟墨混了水，柔柔的在边角晕了上去。绥桑原本还有些狭促的看着少女手中有些不伦不类的东西，直到她将颜色都抹完后，原本脸上戏谑的笑顷刻间收了起来，转而静静盯着她手中的符纸。——那是一只蜷卧的狐狸，正半眯着一双金色的眼睛打盹。他低眉笑了下：狐狸？清枝点头：我仿着有苏的模样剪的。她见绥桑脸上不正经的笑收了起来，以为自己令他刮目相看了，也翘起唇角，我小时候跟着兄长学习六艺八雅，论起丹青也是略懂一二的。绥桑金眸看着她掌中的那只狐狸，微微露出笑，随后握着她的手，将符纸递到自己唇边，轻轻吹了口气。清枝刚松开手中剪纸，就看见薄薄的纸片瞬间化作一只毛色雪白的狐狸。那只狐狸落地后，谄媚的朝着一旁的绥桑摇了下蓬松的尾巴，随即金眸又警惕的看了眼一旁的修士，低低鸣叫一声，转身就逃得无影无踪了。绥桑见状刚要将那只狐狸抓回来，就被少女按住了手。不必了，放它去吧。清枝十分坦然的摇摇头，微笑看着那只狐狸逃走的身影。少年轻笑着凑近她：不过是只狐狸，归墟有成百上千条，你要是喜欢——不。修士直截了当的拒绝，我只是觉得这处太冷清了，所以才剪了只狐狸热闹些，若说喜欢，也只是有些怀念有苏而已。绥桑一顿，而后极近极近的凑到她面前，几乎可以闻到少女呼吸间的桃花酒香：有苏，便是我。清枝看他凑得这么近，先是一愣，随后微微睁大眼睛：你——怎么？少年不解的眯了下眼。你用了胭脂？......什么？狐妖彻底茫然。却见修士少女伸出手，在他的红唇上摩挲了下，随后看着干干净净的指腹有些遗憾：我还以为你抹了胭脂。绥桑还没回应，便被少女用双手捧住脸：我帮你罢？他眯了眯眼，细细的嗅了下她齿间的酒香，又看着她比平时更加波光明媚的双眼，勾起笑欣然点头：好啊。原来她早醉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