晋王静默一瞬,心里已七七八八猜出个大概。从他得到的信息来看,沈家长子沈之远性情纯善,优柔寡断。估计是无意间得知父母的意图,又不能确定。出行在即,只能想出这么个法子,万一真有那一天,眼前这个女子可以从沈宅偏门离开。敢把自家钥匙交给别人,也足见其信任了。
可惜沈之远当时没料到,他会在玉京园借住,断了她逃走的路。
倒是难为他一片苦心。晋王双眸微阖,哂笑一声,想不到沈明通夫妇处心积虑攀附权贵,养出的儿子却是个重情重义的。
沈纤纤听他这话,分明是对沈家夫妇的行为并不赞同,甚至还颇为鄙夷。她脑海中隐隐约约有光亮闪过,霎时间浮现出一个猜想,又不能确定。她试探着说:义父义母可能也是逼不得已。毕竟在这兖州城,谁不想搭上鲁王府呢?连王爷您,不也特意从京城赶来给鲁王祝寿么?
嗯?晋王放下手中用来剪烛花的尖头小银剪,静静盯着她,无形的压力扑面而来。
沈纤纤神色不变,仍是那抹温柔得体的笑。可背后凉飕飕的,手心也略微有些濡湿。
你既理解他们的苦衷,又何须半夜潜逃?晋王哂笑,直接挑破了她的小心思,他冷嗤一声,鲁王府的内院究竟是什么情况,你我二人心知肚明。在本王面前,就不必耍这些小花招了。
说到后面,他目光森然,隐隐带着训诫之意。
是。沈纤纤有些尴尬,讪讪一笑,原来王爷知道鲁王恶行。
难怪他明明是给鲁王祝寿,却不住在亲叔叔府上,而是选择勉强称得上远亲的沈家。想必是不满鲁王作为,不愿与之为伍。那他留下她,是不是也有救她一命的心思在?
尽管今晚的结果违背她本意,但她还是敛衽行礼:多谢王爷大恩。
好歹没把她直接交给沈家或是送给鲁王。
晋王瞥了她一眼,慢条斯理:本王留你,是有事要你去做。
沈纤纤心说,果然。若只是帮她,任她离去就是了,又何必留在身边?
但凭王爷吩咐,小女子无有不从。沈纤纤声音柔婉,面露难色,只是小女子出身低微,见识短浅,既无谋略,又少武功,恐坏了王爷的事。
所以还是放她远走高飞吧。
无妨,有你这张脸就够了。晋王声音淡淡,似是漫不经心。
唔,或许还要加上一条会作戏。
脸?沈纤纤有些错愕。
晋王目光审视,打量着她:本王如果看中一个人,至少得有可取之处。你姑且算是长得还行吧。
以她这般姿容,他一见钟情,非卿不娶,也说得过去。
说话间,他走到桌边,拿起一个信封,就着烛火点燃。信封瞬间燃成灰烬,房中气味有点异样。
从今日起,你就是本王的心上人。等兖州事了,本王会带你回京。晋王用帕子擦了擦手。
沈纤纤眨眨眼睛:王爷!小女子姿容鄙陋,怎配得王爷厚爱?
晋王仿佛若有所思:也是。听闻鲁王在女色上百无禁忌。那明日还是将你献与他好了。他肯定不会嫌弃你姿容鄙陋。
此言一出,沈纤纤瞬间改口:王爷说笑了。小女子受王爷大恩,自当竭尽所能供王爷驱策。赴汤蹈火,万死不辞。
晋王微微一笑,很满意她的知情识趣:决定了?
沈纤纤扯一扯嘴角:决定了。
面前只有这两条路,她当然知道选哪一条。
不过小女子资质鲁钝,究竟如何行事,还得请王爷示下。
晋王声音淡淡,透着些许慵懒:不用你赴汤蹈火万死不辞,只管安心做本王的心上人就行。
沈纤纤应一声是,心内犹有不解,猜不透晋王为何要这般行事。
晋王看她神色,简单解释两句:不少人想往本王身边塞女人,烦得很。如今有个人在,方便拒绝。
——其实除此之外,还有另外一个原因。他方才烧掉的那封信,半个时辰前刚到他手中,出自他留在京城的心腹之手。密信中提到,待他兖州事毕回京,皇帝就会给他赐婚。如无意外,王妃将出自薛魏两家之一。
如今中宫无子,储君未立。三个年龄相近的皇子,隐隐有夺嫡之势,薛魏两家都是皇子母家亲族。不管与哪家结亲,都有站队的嫌疑。皇帝目前态度不明,晋王也无心趟这浑水。不如统统拒绝。连理由都是现成的,兖州之行,偶遇佳人,一见倾心,矢志不渝。
若在平时,沈纤纤这样的女子,晋王连看都不会多看一眼。但现下,她却是个合适的人选:出身低、相貌美、会作戏、对他无意,而且出现的时机刚刚好。
沈纤纤点头:原来如此。她听过晋王不近女色的传闻,也不多想,只问起另一件事:敢问王爷,需要假扮多久?
短则三五月,长则一两年。届时本王自会给你报酬,送你离开。
沈纤纤松一口气,眸中漾起笑意:如此,便多谢王爷了。
最多一两年而已,还有报酬,稳赚不亏。
见她脸上闪过犹疑之色,晋王皱眉:还有疑问?
沈纤纤摇头。
晋王有些许不耐:有话就说。
沈纤纤这才小声问:不知道能有多少报酬?
她本来没想这方面,但晋王主动提起来了,她不免心中好奇。
晋王斜了她一眼,轻嗤一声:放心,足够你一辈子吃喝不尽。
沈纤纤嫣然一笑,一双美目宛如黛月:多谢王爷。
时候不早了,这边有条长榻,你暂且将就一晚。明天一早,随本王去给皇叔祝寿。晋王随手一指卧房外侧供守夜丫鬟歇息的长榻,自己则转身进向内室。', '。'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