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夜深人静,只余蛙鸣。
展府客房,要是有人忽然闯入,怕是要吓一大跳。
只见本应上床休息的牧封川正呆坐在圆桌前,屋内不见一丝亮光,只有一对明亮的眼珠在半空闪烁。
以他的修为,夜视自然算不得什么,不过以牧封川生活习惯,非必要条件,他还是会遵循普通人的生活方式,这样反常表现,证明有什么超乎寻常的事情发生,以致他已经无法关注未对他产生影响的外在因素。
牧封川左手握住木偶,大指姆一下下摩擦,光滑的木偶渐渐侵染上他的温度,产生与人类肌理类似的手感。
被手中的触感吓得一惊,牧封川陡然回神,手一松,木偶跌落在桌面。
他连忙转头一看,见木偶仍旧是一副木然模样,悬起的心方落了下来。
一丝自嘲挂上唇瓣,牧封川忍不住摇头低语:“还真是站着说话不腰疼,谁想到现世报来得这样快。”
手指轻弹,豆大的火焰从油灯燃起,点亮一室。
或许是光芒带来的勇气,牧封川重新拾起木偶,心中徘徊的念头逐渐坚定,唇瓣抿紧,灵力输入,当熟悉的气息降临,表面已毫无波澜。
晏璋回应迅速,照理扫一眼周围,确定并无危险,视线方落到牧封川身上。
两双眼睛对视,纷纷一震,一时竟无人开口。
近一分钟过去,还是牧封川率先打开话题。
“长夜漫漫,无事可做,找师尊谈谈心,没有打搅师尊好事吧。”
牧封川扬起嘴角,笑得揶揄,狐狸般的眼眸眯起,在昏黄的灯光下波光粼粼。
晏璋微愣,不觉也带上一丝笑意,面上却端起架子斥道:“成何体统。”
“嗯?我是怕师尊与魔修战至正酣,被我打断,终究不是美事啊。”
牧封川做出愕然的样子,越发显得古灵精怪。
晏璋气结,盯着弟子戏谑的眼眸,一丝无奈从眼底漫延开来。
“你是越来越大胆,都敢开师尊玩笑了。”
他语气半是感慨半是纵容,唯独不见一丝愠怒。
牧封川眼眸一闪,侧过脸,扬起的嘴角忽地坠下来。
“还不是师尊纵的。”淡淡的声音近乎嘟囔。
小小木偶并未展开神识,也就无从将牧封川表情纳入眼眸。
或许是环境影响,又或者是有人刻意营造,两人似乎都忘了上一次赫然中断的谈话,又恢复了过往亲密无间的模样。
牧封川告诉晏璋,自己明日便会启程返回归元宗,至于是否与展宜朱同行,要看对方最后的处理结果。
晏璋蹙起眉头。
不过,因为之前在这件事上二人的分歧,此次他并未再多说什么,或许他也觉得,难得如此静谧祥和的夜晚,并只属于他们二人,要为第三者打破,实在浪费。
两人平和交流近日发生的种种,顺便由晏璋为牧封川实战中的疏漏进行指点,上次交流中断太快,许多未曾交代清楚的细节,都要一一说清。
牧封川恍惚觉得他们回到了无妄峰上。
那段时间,晏璋便是如此不厌其烦教导着他。
山上生活十分单调,若是没有晏璋,以牧封川的性子,其实并不一定耐得住寂寞,哪怕最初他们相处,晏璋总是一副寡言少语的冷淡模样,可牧封川总能感觉到,这位师尊的注意力其实一直在他身上。
就像现在。
牧封川单手撑着下巴,目光盯着对面墙上一副青松图,嘴里漫天胡侃。
他没有看晏璋,却能察觉到晏璋在看他。
其实我确实挺好看,对吧。
牧封川摸了一把自己的脸,又回想一下晏璋的样貌,不得不承认,他们都可称得上秀色可餐。
可这样一来,不就完全没办法判定,他看我究竟是重视我,还是山上风景看腻了,想换换眼睛吗?
被自己想法逗得一乐,牧封川倏然回头,歪着脑袋道:“师尊,你说,我好看吗?”
晏璋微微张嘴,完全想不到话题怎么如此跳跃,以致一时之间他脑袋一片空白,竟似中了定身术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