张九龄的心中也一声轻响,像是有什么破了,又像是有扇窗突兀地敞开了。风雨吹进来,清醒,又有些凄凉。
是昀儿让你对我说这些话的?
他不敢。李八郎摊摊手,他这个人天不怕地不怕,却偏偏只怕你。你不让他学剑,他这辈子就不敢正大光明地摸剑——比起做喜欢的事情,他更愿意让你开心。
先生的弦外之音,我都听明白了。张九龄神色温和,清风拂面般和煦的声音里却有种淡淡傲然,看来,昀儿视你为良师益友,可你刚才那番话,却未免小瞧了他——
世间只怕没有人可以主宰他,更没有谁可以阻止他正大光明地做任何事。
七
傍晚时,裴昀匆忙赶回府中时,远远就看到祝静思着急地在门口朝他招手:你怎么才回来?张先生一直在等你。
老师在等我?裴昀心中咯噔一下,知道大事不好。
偷偷练剑的事情,被老师知道了?只差最后一招,他就可以学成浮云剑法。本想着学成了再告诉老师的。
晚饭都没有吃,一直在书房等你。祝静思话音未落,少年已经朝书房狂奔而去,却被祝静思气喘吁吁赶上,你急糊涂了?快先把这身衣衫换了!
裴昀这才意识到自己一身血水汗渍,身上到处都是伤口,衣衫破破烂烂,要是被老师看到,且不说练剑的事情不打自招,自己这副尊容,不知道老师该怎样心疼。
我急糊涂了……裴昀转头冲回自己的房间,脱了衣服,把身上的血迹擦干,换了一套干干净净的白衣,把伤口都遮住,这才赶去书房。
少年紧张地深吸了一口气:老师,我回来了。
屋子里有清幽墨香,张九龄的侧脸在夕阳中清淡如雪,眉间有浓浓的倦意。
裴昀二话不说跪了下来:老师,对不起。
张九龄转过身来,凝视着他。
你可以打我,骂我,但忧急伤身,你答应不动气,我下面的话才敢说。裴昀一看他的神色,就知道练剑的事情瞒不住了。
张九龄神色如水:你说。
当下吐蕃与突厥常来侵扰,陇右与河西边境不安,我想去战场。裴昀一咬牙,终究将那在心中埋藏了许久的愿望说了出来,我偷偷去学了剑法,没敢先告诉你,怕你担心我受伤。
少年的话字字诚挚,听在张九龄耳中,却是百般难言的苦涩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