方尖儿这才注意到他身上的白麻布衣是孝服,嘴巴动了两下,没出声。
两人叹了口气,异口同声。
央仪:他家。
路周:我家。
方尖儿:……
我真该死啊。
她面色窘迫,支支吾吾地说:那个……事已至此,你节……
能往旁边来一步吗?路周忽然打断。
方尖儿张着嘴:啊?
你站在我太爷爷头上了。
……
方尖儿弹簧似的跳了起来,刚让了一步。
对方又说:开玩笑的。
…………
很不错的玩笑,方尖儿扯了扯嘴角。但是这么一搞,确实没必要再说什么节哀之类的场面话了。
她清清嗓子:原来你就是我奶说的,村里唯一出去的大学生。可是这也太巧了吧!
视线不由地往央仪身上掠过,路周很快点头:是很巧。
有缘千里来相会。
方尖儿完全信奉这句话。
最初和央仪成为朋友就是因为她们小时候在同一家幼儿园,同一家小学。后来搬了家,错过初中高中,又不约而同考上了同一所大学。
去年起,央仪忽然搬到榕城,方尖儿也碰巧调动过来。前后相差半个月,简直没有比她俩更能捆绑的朋友了。
回去路上,方尖儿理所应当对路周放下警惕。
你哪天回?
在这里,出殡要选好天气。日头西斜了,阳光还孜孜不倦地洒下,斑驳光点将前面并行的两人照得格外柔和。空气中水汽氤氲,仿佛蒙了层滤镜。
这样柔和的一幕中,央仪忽得看见男生弯腰,将横亘在茂密草丛里的藤蔓拨开,勉强清理出更适合下脚的路。
他回头道:小心。
而后将枯藤扔到一边,继续回答方尖儿的问题:可能过完这周。
太太太太巧了,我们也差不多!方尖儿热情邀请:要不要一起?我们有车,很方便!
可以吗?
他的反问很轻,既像顺着方尖儿的话脱口而出,又像隔着她在问另一个人。
央仪将脸藏在几乎被汗浸湿的竖领下,听方尖儿豪气地说:当然!
咯吱一声,枯枝在她脚下踩断。
前面两人同时回头。
没事儿吧?方尖儿心直口快。
路周却只是一言不发地盯着她看。
他不确定那一声踩断是否有意。是否是不同意他搭顺风车的证明。
说不清为什么,很想得到一个确切答案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