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30章 我的影子们（6k）
锡纳城外围，夕阳山丘。
火炬党，另一处中型营地内。
营地中央的神火大帐之内，焚焰者拜恩，正面对一具倒悬的尸体高举双手，举行着向毁灭座祈求的焚烧献祭仪式。
自从上次，焚焰者拜恩被修罗以癫狂虔诚强行转变为癫狂虔信者后，拜恩便继续蛰伏在火炬党内部，并没有生出任何异状。
作为在火炬党内部，仅次于神火之主与神火祭祀的精英，手下信徒被团灭的拜恩，并没有受到来自上层的苛责，而是将他调往另一处据点。
这处据点，相比拜恩之前掌管的据点要小一些，信徒的配置也要再弱上一截。
但是，拜恩已经并不在意这些，如今作为【圣渊】隐秘使徒的他，对自己的原生阵营火炬党，已经没有了哪怕一丝一毫的忠诚。
在拜恩的脑海中，【红莲】已非归属，而只是可以利用的力量。他真正应侍奉的存在是【圣渊】，那里才有他所向往的、所崇拜的力量之源。
然而，和茵蒂斯不同的是，焚焰者拜恩，是在脑海中被强行植入了这样的思想。他实际并没有从罗修这里、获得受赐【深渊】力量的资格。
【圣渊】的影子，就仅仅只是影子而已。
就在神火大帐之外，那些毁灭仆从与燃炬信徒们，如同往常一样，时而发出猛烈的爆响。拜恩知道，这往往就意味着，有一位信徒走向了真正的毁灭。
拜恩无视了帐外的动静，专注于进行眼前的焚烧献祭。
忽然间。
就在拜恩的耳边，传出一阵低沉的、模糊的、悠远的呢喃。
——向我跪拜，迎接我的‘代行者’。
拜恩瞳孔一缩，身体忽然没来由地一颤。
拜恩已然听出，那正是来自【圣渊】修罗的声音！
拜恩慌忙停下手中的献祭，向着无人的方向跪拜下去。
就在拜恩面前，一道青色的光影倏然闪过，那光影散作氤氲之雾，有什么东西，正从那雾中凝聚成型。
——那就是代行者！拜恩脑海中闪过这样的念头，他于是低下头，不敢直视那位修罗的化身。
当察觉到，面前的氤氲变化，似乎在某一时刻停止之时，拜恩匍匐的视线，只看见面前隐于淡青色裙摆中的一双雪白的裸足。
拜恩隐隐听见一阵清脆的风铃声。他的耳中，同时传来一阵冰冷而幽邃的声音：
——‘焚焰者’，拜恩·顿斯特。
那声音清幽，缓缓说道，你是尊主所选中的、第一道‘圣渊’的影子。
我来向你，传达尊主的意志。
‘锡纳城’外围，息风村落遗址。在那遗址最中心的‘荒败教堂’，那是‘约定之地’。
尊主让我传达——子夜时分，所有的‘影子’们，都要前往‘约定之地’。
不要迟到，更不要暴露。尊主会在‘约定之地’面见你们……
……
当那代行者的声音，以清澈而悠长的尾音结束时，拜恩才抬起头。
但他却什么也没看见。代行者已经随着她的声音一同飘远，只留下轻微的、叮铃、叮铃——的风铃声。
‘荒败教堂’……‘约定之地’……
拜恩呢喃着，他的瞳孔逐渐张大，脸上则是无法抑制地、显露出狂热的神情。
……
同样的情境，在不久后分别于另外四处异教徒据点之中上演。
嗜血者布泽尔、狩猎刀锋送葬人、自然眷者艾梅拉、生命眷者艾琳娜、窃梦人皮奥尔，五位【圣渊】的初代使徒们，都相继接到了茵蒂斯代表修罗的传令。
……
在野兽神教的山洞中，布泽尔眼神陡然深邃。
他望向天边流露无尽寒冷的青色月轮，表情逐渐变得严肃而深沉。
……
在刺客同盟，全身裹黑的送葬人，则正倒吊在房梁上。
送葬人的眼神冷冽，他的右手正握紧一把泛着诡异纹的匕首，左手则在刃面上轻轻摩挲着。
在接到来自代行者的通知后，送葬人开始思索，应如何不露声色地离开同盟总部，前往那处约定之地。
……
在锡纳城内，原初教派的一处据点里，孪生的艾梅拉与艾琳娜姐妹，正紧紧相拥。
作为自然眷者与生命眷者的她们，本是被原初教派寄予厚望的母神垂怜者。
但是，很显然，如今的她们，已经有了新的信仰。
艾梅拉与艾琳娜姐妹，她们刚接到来自代行者的讯息，于是遣散了这处据点的所有圣仆们。
这样，等离开的时候，便无人能够注意到她们。
……
一处位于凯旋广场最繁华街区的钟表店内。
头戴半高丝绸礼帽、身穿双排扣礼服的绅士店主皮奥尔·索拉诺，他偏了偏头，看了眼墙上挂钟所显示的时间。
窃梦人皮奥尔，他原是【虚无】的丧歌面具散布在锡纳城、众多面具中的一位。
还来得及，还来得及……
皮奥尔呢喃，他随即从皮质座椅上站起身，走到一侧的墙柱旁边，拾起一支镶银的手杖。
随后，皮奥尔走到一面等身镜前，对着镜子最后整理了一遍着装。
当确认衣装得体、状态尚佳后，皮奥尔拄着手杖，来到门边。
他于是旋开门的把手，轻悄悄走出了店铺，无声无息。
……
子夜。
锡纳城外围，息风村落遗址。
这里是一处、在锡纳城建城之前，便已存在于此的古村落遗址。
这里地势开阔且地形平坦，但从任何方向刮来的风，却总是会避开这处村落——息风村落的名字，便是由此命名的。
由于年代久远，这里的大部分建筑如今都已是断壁残垣。
只在最中心的一座教堂，还保留着大部分原本的形貌，那便是荒败教堂。
而这里，也正是由茵蒂斯所选中的约定之地。
此时，在荒败教堂的大堂中央，原本象征主教身份的嵌石主座，修罗正端坐在上面。
他身着宽大的漆黑斗篷，而在斗篷的边缘处，则以细腻的工艺编织出暗紫色纹路。在那些奇异的纹上，如水波荡漾般的深色流光，正于其中若隐若现。
修罗的脸上，一如既往地戴着那象征身份的黑纹傀面，他正平静地等待着影子们的到来。无面者茵蒂斯则侍立在他身后，她将感知发散向荒败教堂之外，捕捉着周围灵性的异常涌动。
忽然间，茵蒂斯轻声说道：
……他们来了。
就在茵蒂斯的感知中，共有六道、带着雾影标记的特殊灵性，向着荒败教堂的位置移动。
罗修的右手微握，轻轻摩挲着石座的扶手。
他微微抬头，看向远方。
作为裁罪大祝的罗修，他的感知属性并没有灵猫茵蒂斯来得更高。但在他视线的尽头处，也已看见了他的影子们、正逐渐变得清晰的身影。
……
首先来到约定之地的，是狩猎刀锋送葬人。
作为【苦荼】暗杀者的上位超凡者，送葬人是所有圣渊使徒之中，敏捷属性最高的。他几乎泯灭了所有气息，在察觉到他存在的时候，他已出现在了罗修面前。
……尊主。
送葬人单膝跪地，向修罗行以从属之礼。
……我的刀锋，会为您割开所有，妨碍者的咽喉。
罗修微微颔首，算作对送葬人礼敬的回应。送葬人于是半站起身，退到荒败教堂的另一侧。
……
片刻等待后，嗜血狼人布泽尔、和焚焰者拜恩同时来到。
像是察觉到了同类的气息，拜恩和布泽尔在初见的一刻，怀疑与审视的目光，便同时落在了对方身上。
但这份审视并未持续下去。
拜恩和布泽尔同时感受到，来自修罗那不善的注视。
拜恩和布泽尔，他们几乎同时打了一个冷战。
他们于是错开视线，走向修罗的身前，匍匐跪地。
尊主，您的忠仆已追随您而来。
……我希冀您的指引。
拜恩和布泽尔，向罗修同时问候道。
罗修依然无言，只是微微颔首示意。
拜恩与布泽尔于是也半站起身，向着一旁退去。
拜恩退向了狩猎刀锋送葬人的一侧，忽然间，他感受到一阵寒冷而阴森的气息，顿时浑身打了个冷颤。
拜恩望向那森然气息的来源，只见全身裹黑的送葬人，此时正以饱含恶意的深邃目光，不断打量着他。
……拜恩想斥责，但回想起刚才来自修罗那不善的态度，斥责的话语又缩回了喉咙里。
杂碎。送葬人忽然轻蔑一笑，口中吐出了嘲讽的话语。
拜恩眉头一皱，但很快又平复了下去。
因为，拜恩能够感知到——
已来到现场的影子之中，自己是最弱小的！
他对面的狼人，以及他身旁的狩猎刀锋，他们周身散发出的气息，都要比自己浓烈数倍！危险数倍！
焚焰者拜恩顿时偃息，只是微微眯了眯眼睛。
拜恩的视线，于是望向端坐石座之上的修罗。
那面戴着黑纹傀面的修罗，依然平静地坐在上首，似乎对送葬人的行为视而不见。
……拜恩于是收敛心神，他闭上眼睛，决定不再和身边的暗杀者产生什么交集。
拜恩选择了从心。
……
再过去两分钟左右时间，在众人的视线中，缓缓出现了两道柔美而轻飘的身影。
自然眷者艾梅拉，与生命眷者艾琳娜。她们穿着同样纯白服饰，手牵着手走进了荒败教堂。
她们一同向罗修半跪行礼，并各抬起左右手，向修罗礼赞道：
向您奉献一切，尊主。罗修依然，只是微微颔首回应。
艾梅拉、艾琳娜于是退到嗜血狼人布泽尔的一侧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