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邻居李婶过
烨
来送菜,看见三公子,愣了一下:栀栀,这是谁?
不等薛灵栀回答,三公子就忙道:我是她哥哥。
这个大婶叫她栀栀,和妹妹名字一样,又添一条证据,不错。
咦,是舅舅家的还是姨母家的?以前都没见过,和你长得还真像。李婶顺口道。
薛灵栀手上动作一顿,抬头问:真的很像吗?
李婶不解其故,点头道:像啊,尤其是眉眼,简直一个模子刻出来的。
哦。薛灵栀没再说话,只当没瞧见对面那个年轻公子脸上兴奋得意的神色。
因为有客人在,李婶也不久留,放下一把菜,就走了。
薛灵栀默不作声,洗干净鸡后,开始剁块,浸泡,煮汤。
期间,她一直心不在焉,不停地回想着早年发生过的事情,一桩桩,一件件,几乎是完全不受控制地一一浮现在她脑海。
想得太过入神,以至于连菌菇都忘了放。
今日的鸡汤味道有点淡,薛灵栀喝了小半碗就放下了。她也不招呼三公子以及她去而复返的随从,只问道:什么时候进城?
她现在心态调整得差不多了,可以去找娘了。
你想什么时候?现在就行。三公子眼睛一亮,匆忙咽下口中的酥饼。
——妹妹自己喝鸡汤,都没招呼他吃午饭,这酥饼还是白及从镇上带的。
嗯,那你等我一下。薛灵栀回到房间,打开首饰匣。
她的贵重首饰很少,除了娘赠给她的平安扣祥云耳坠,只有一个银质的长命锁。
这银锁有些年头了,锁身微微发黑,但锁两面的字依然清晰可见。
薛灵栀将长命锁揣进怀里,手里又拿了一把小剪刀,站在院中,对三公子一行人道:好了,可以出发了。
走!三公子兴高采烈挥一挥手,招呼两个随从往外走。
马车是刚从镇上花高价买的,就停在薛家门口,白及又多套了一匹马,他握着马鞭,态度慇勤:小姐,请。
薛灵栀面无表情登上马车,暗想,她拿着防身的剪刀,不怕他们万一使坏。
马车一路行得极快,驾车的白及时不时地扭头询问:小姐,接下来该怎么走?
薛灵栀深吸一口气,心里不着边际地划过一个念头:这般不识路,每过一个路口,都要问一问她,大概不是拍花党。
进城之后,离陈家越近,薛灵栀心里越不安。等到陈家门外时,她心脏怦怦直跳,几乎要跳出胸腔。
就是这儿吗?白及问。
嗯。薛灵栀点头,待车停稳后,小心跳下车,她刚行到陈家门外,正欲请人帮忙传话,就见从陈家出来一个年轻人。
那人约莫十六七岁,个子不高,身形极瘦,一看见她就皱了眉:你又来干什么?不是和你说了,没事不要来我家吗?
薛灵栀认得他,知道是娘的继子,陈家大少爷陈淮易。她抿一抿唇:我有事来找我娘。
陈淮易冷哼一声:又拿着你娘做借口,她昨天不是刚去找过你吗?
薛灵栀轻声道:我这次是有要紧事。
你哪次不是要紧事?
三公子快步走了上来:安远侯府谢枫,有事求见……这位小姐的母亲,劳烦帮忙通禀一声。
安远侯府?陈淮易微怔,上下打量他两眼,继而转向薛灵栀,冷笑道,自己打秋风不够,还带着招摇撞骗的人一起过来。真当我陈家好欺负是不是?
薛灵栀还没说话,白及就先怒了:什么招摇撞骗?这是安远侯府的三公子,如假包换!说着取出侯府的腰牌:看清楚了!这也能做得假吗?
陈淮易细细瞧了几眼,他生在永宁,长在永宁,并不认得安远侯府的腰牌。虽见这腰牌质地不错,但仍嘴硬道:那谁知道是真是假?谁家做戏不做全套?我还说我是安远侯呢!
你,你这人怎么说话的?
这是我家门口,我就这样说话,怎么了?
双方正自争执,一个婆子从陈家匆匆忙忙跑了出来:薛姑娘,夫人请你进去呢。
陈淮易铁青着脸,冷哼一声,拂袖离去。
薛灵栀冲婆子点头笑笑,跟着进了陈家。
……
方梨原本正在陪一双儿女玩耍,是婆子小跑着过来告诉她,薛姑娘来了,在门口遇见了大少爷。
她心知不好,忙让人请栀栀进来,又命奶娘暂时将少爷小姐抱走。
不料,随栀栀一道过来的,竟然还有其他人。
娘——薛灵栀一看见她,眼圈就红了。
这是怎么了?方梨声音轻柔,安慰道,淮易有时候说话不中听,你别往心里去。
薛灵栀抬手指了指站在门口没进来的三公子,抽抽噎噎:娘,他说我不是你亲生的,说他娘才是我娘。
', '>')('方梨一愣,看向那位年轻公子,在看清其面容后,神色微变,好一会儿才艰难地道:栀栀,我确实不是你的生身母亲。
薛灵栀脑中轰然一震,尽管来之前,她已想到了这种可能,但亲口听到娘说自己不是亲生,她还是低呼出声:娘,我……
三公子却是眼睛一亮。果然!他就知道,他没猜错!
方梨冲他招一招手:你过来。
三公子依言上前,恭谨行礼:谢枫见过夫人。继而又冲薛灵栀道:妹妹,现在你是不是信了?
娘——薛灵栀下意识抓住母亲的手。
方梨轻拍了一下她的手背,转向谢枫:我只说栀栀不是我的亲生女儿,并没有说你一定就是她的兄长。你说她是你妹妹,有何凭证?
谢枫忙正色道:我妹妹头上有三个发旋儿,和我一样。她右肩有个红记,刚出生时只有针鼻儿大小,一岁时已有米粒那么大了。就在这个位置……
说话间,他抬手在自己右肩比划了一下。
还有,她出事那天,穿的衣裳是鹅黄色的,头上戴着一个虎头帽,脖子里挂着银的长命锁,一面是‘栀栀弥月’,一面是‘平安喜乐’,银锁下面有六个银穗。我有个几乎一模一样的,只是字不一样。当然,这锁也可能被人卖了……
这些信息,谢枫早烂熟于心,此时说出来,连停顿都不停顿一下。
你妹妹是如何不见的?方梨又问。
谢枫眼神一黯,低声道:当年,我爹爹在江南任上,适逢祖母病重,爹爹便带着我们回京。可是我和妹妹年幼,只能坐车。没奈何,爹爹只好骑马先回去。娘带我和妹妹回去的途中,我染上了湿温,娘一心照顾我,又怕传染给妹妹,便让奶娘带着妹妹。但是后来只看到山道下的马车和奶娘的尸首,车夫和妹妹都不见了。
说到这里,他语带哽咽:我们只当是车夫害死奶娘,抱走了妹妹,所以动用一切力量去捉拿车夫,寻找妹妹。好不容易找到车夫,车夫却说,说,说当日马受惊,他没能及时控制,不得已在危急关头跳下马车,致使马车冲下山道。他怕担责,才畏罪潜逃,说妹妹不是他抱走的,他不知道妹妹在哪里……
谢枫眼睛红肿,几乎说不出话来,擦拭了一下眼泪,才又继续道:那个时候,妹妹已经丢了一年多了,我们在江南一带四处寻找,怎么也找不到……如果不是我当初染上湿温,娘肯定会亲自带着妹妹,妹妹也就不会丢。是我弄丢了妹妹……
方梨阖了阖眼睛,叹一口气,伸手拔掉女儿头上的发簪。
伴随着她的动作,薛灵栀的一头长发瞬间垂了下来。
方梨拿着梳篦,轻轻梳着她的头发,露出了头上的发旋儿。
不多不少,正好三个。
谢枫双目圆睁,虽然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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先时已经猜到,但亲眼看见仍然激动。他语无伦次:我,她,我,和我一样的,我也是三个。
方梨没有理会,只重新为薛灵栀绾了发髻,轻声问:栀栀,你右肩的红记,这两年还有再长吗?
薛灵栀摇一摇头:没有了。
嗯。方梨温声道,我当年问过大夫,大夫说无碍的,等你长大了,就不再长了,看来是真的。你那个长命锁还在吗?
薛灵栀迟疑了一下,从怀中掏出长命锁:在。
谢枫嘴唇几张几合:就,就是这个,是这个。
方梨从女儿手中接过长命锁,又递给谢枫:你瞧一瞧,和你说的一样吗?
谢枫捧在手里,翻来覆去地细看,不住地点头:一样的,一样的!
到这个时候,他一点怀疑都没了,虽没亲眼看见红记,但已笃定了这就是自己亲妹妹。
方梨轻轻抚摸女儿头顶:栀栀,我和你爹爹成婚五载,没有子嗣。也四处求医问药,可始终不见有孕。十五年前,我和你爹爹去江南求一位名医,路过娘娘山的时候,意外碰见了你。当时你被人抱在怀里,旁边马车散架,马脖子都断了。抱着你的那个女人没了气息,但你还在哭。想来是她舍命相护,你才侥幸留下性命。可那时你哭声微弱,随时可能夭折。我和你爹爹就抱着你去找那个名医。名医给你治了大半年,你才渐渐恢复……
娘——薛灵栀鼻子一酸,泪珠滚滚而落。
谢枫在一旁道:对,是娘娘山附近出的事,多谢夫人大恩。
他说着便要拜倒,被方梨拦住。
栀栀,我们捡到你的时候,也看见了那个长命锁。没能找到你的亲生父母,干脆就把你当成了我们的女儿,带回永宁。因为知道你叫栀栀,觉得薛栀拗口,就加了一个灵字,为你取名灵栀。
薛灵栀思绪万千,心中千言万语,却只能低低地喊:娘……
方梨爱怜地道:所以,你原本是不姓薛的。
面对自己突如其来的新身世,薛灵栀茫然之余,心内惶惶,一时感激父母对自己的活命养育之恩,一时又自责数年来多次麻烦母亲。
她忍不住低声道:娘,对不起,我不知道,还一直想见你。
此前薛灵栀一直以为,这是自己亲娘,虽然和离了,也是自己娘。所以,明知陈家不喜,她还是来悄悄看娘,也盼着娘能去看她。
我们从来没有告诉过你真相,你想见娘,又有什么错呢?方梨叹一口气,温声道,倒是我,有了自己亲生的孩子后,对你的确疏远了。但是一开始,我是真心把你当亲女儿的。
我爹爹……
你爹爹自然也是拿你当亲女儿看的。不仅是你爹,你祖母一开始也是这般。当初我们将你带回永宁,你祖母也很欢喜,说一些没生养的夫妻,抱养了一个孩子后,很快就会有自己亲生的了。可惜后来你长到六七岁上……
说到这里,方梨扭头看向谢枫,斯文有礼,谢公子,可否回避一下?我有点私事同栀栀讲。
是,是。谢枫回过神来,捧着银锁退了出去。
方梨这才低声对女儿道:我们是晚辈,本不该言长辈过错。但是这么多年,想必你心里也有疑问,当初我和你爹爹为何会和离。
为什么?薛灵栀下意识问。
对于此事,她确实心中不解,以前也曾问父亲,每每问及,父亲总是不悦。因此,她也不好再问。
因为……方梨仿佛极难启齿一般,因为无法生育的不是我,是你爹爹。我们本来接受了,将你视作唯一的女儿,可你祖母想抱孙子,私下劝我,劝我去……借种,假作你爹爹亲生的。我不堪受辱,愤而求去。你爹爹知道此事,自觉有愧于我,同我和离,任我再嫁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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