殿下是想要下官去宫中将陈嬷嬷请来才肯罢休?
李鹤珣大步流星的走至她身侧,脸色冷寒,温热修长的手指贴在她的手腕上,不费吹灰之力便代替了孟央的抓握。
他身量本就高,二人在他跟前只堪堪抵在他胸口处,更何况他此时眉目带着寒意,俨然一个大家长,正在训斥两个不听话的小辈。
手上的力道只有一瞬便松开,不带任何眷恋。
沈观衣侧头看他,只能看见他平整的官袍下,唯一露出的脖颈,那处喉口滚动,声音温润却低沉,不知她何处得罪了殿下,让殿下气到要杀了她出气的地步?
三言两语便将此事定论,孟央终是忍不住咳嗽两声,苍白的脸上多了一抹红润,他冷笑道:李大人好大的官威,竟敢来质问本皇子。
李鹤珣方才便快速打量了周遭一瞬,大抵发生了何事他心中有数,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,本官是大理寺少卿,自然有质问殿下的职责。
好啊,那她方才踩死了本皇子的车夫,还羞辱本皇子,这事你又如何说?
殿下是以为臣没眼睛不会看?李鹤珣指着不远处已成废墟的木块,沈二小姐的马车是如何变成这副模样的?
至于殿下口中的马夫,分明是一剑割喉而死,至于羞辱,她一个后宅中尚未出阁的姑娘,如何敢对殿下大不敬?
更何况,方才臣与其他大人分明瞧见是殿下掐着沈二小姐的脖子不放,殿下又该如何解释?
李鹤珣言之凿凿,眉眼凌厉,换做任何一人在此,见了此番场景,都会如他一样分析。
说罢,他余光打量了沈观衣一眼,见她衣角破损,手上还有被木屑划过的红痕,声音更冷了几分,所以殿下不该给沈二小姐一个交代吗?
沈观衣方才任由孟央掐着她不躲不避,一是因为就孟央这病秧子的力气,不足为惧。
二便是用不着她出手,李鹤珣人就在茶坊,他总不至于不管不顾。
只是没曾想,他竟会这般维护她。
沈观衣怔了一瞬,默默的将簪子藏在袖笼中,垂目欲泣,虚虚的对他行了一礼,柔弱的令人生怜,多谢大人。
向来无礼骄横的姑娘眼下竟对他乖巧的行礼,李鹤珣说不清心里是什么滋味,直到他瞧见那双遮住眼睑的长睫上沾了些水珠,顿时蹙眉,还来不及反应心口为何会突然紧绷,看向孟央的眼神里已然泛着肃杀之意。
孟央虽性子阴骘,但奈何身子不好,眼下被这二人气到旧疾发作,一旁的侍从连忙上前扶着人,殿下,您该回宫服药了。
他用力将人挥开,对侍从来说不过只是虚虚一推。
孟央被侍从强硬的扶着重新上了马车,还不等启程,便听见李鹤珣幽幽道:殿下毁了沈二小姐的马车,便想就这般走了?
马车内的人狠狠咽下口中血腥,气息不稳,来人,将银两赔给她。
侍从不敢忤逆,迈着步子将装着银两的荷包递给探春,探春瞧了沈观衣一眼,这才接下。
车轱辘重新转动,马车摇摇晃晃的从众人身旁离开。
李鹤珣转头看向弱不禁风的小姑娘,嘴唇紧抿,还未反应过来,话便已经出口,平日那般伶牙俐齿不肯吃亏,怎的今日便任由别人欺负了。
他是皇子,我怎敢与他为敌。沈观衣抽泣道。
说罢,她盈盈抬眸,看向李鹤珣的那一眼竟生出了几分委屈,你都帮我做主了,为什么不教训他,就这样让他走了?
归言清了清嗓子,招呼着各位大人重新上楼。
众人心中虽不愿,但也知晓有些戏看不得,只好恋恋不舍的转身回了茶坊。
李鹤珣蹙眉,不明白沈观衣这是哪来的道理,她不敢与皇子为敌,他便可以?
他已经将马车赔给你了。
可是我受伤了,那些木头都坏了,砸了我一身,我现在还疼呢!
沈观衣不服气,甚至想要扯开领子让李鹤珣好生瞧瞧她身上的伤。
李鹤珣未曾料到她如此大胆,回过神后脸色铁青的握住她的手腕,制止她撕扯衣襟的手,呵斥道:沈二!
你凶我做什么,又不是我先惹的事。说起这事沈观衣便委屈,又气又恼的挣扎,他都欺到我头上了,你竟然还能忍着!
他是皇子,还是个有病的,手上亡魂无数,不忍着还想要我为了你与他拼命不成?李鹤珣绷着脸,试图与她讲道理。
沈观衣赫然停住挣扎的手,扬着下巴高高在上的吐出几个字,不可以吗!
李鹤珣:……
他入朝为官三载,自以为看人待事总是清楚明了的,可沈观衣,他却偏偏看不透她的脑子里整日都装着什么!
明明几年前的她,还不是如此……
李鹤珣压下不耐,冷静又正经道:你可知何为徐徐图之?
我只知道仇要当下报。
他被气笑了,目光灼灼得盯着她,沈二小姐想怎么报?将他抓起来打一顿,还是杀了他?
那一瞬,李鹤珣气势逼人,如山雨欲来,河川百骸。
沈观衣嚣张的气焰顿时被压了下去,宛如瞧见了前世那个吃人不吐骨头的摄政王。
对付李鹤珣,沈观衣下意识的反应早已熟稔至极,她撇着嘴角,眼尾浸出一丝水光,方才若不是我躲开的位置刁钻,眼下就是一具死尸了。
她抬起手,脏兮兮的手背快速抹去眼角还未凝结的泪珠,吸了吸鼻子,我知你不待见我,恨不得我去死。
李鹤珣:……
你喜欢知书达理的女子,喜欢处处忍让不给你找麻烦的女子,我都知道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