张大夫嘿嘿一笑,慢悠悠道:您要收嗣子,这是人之常情,咱们不干涉。不过,让他接管金药堂,只怕还得考虑考虑。
许敬业脸色沉了下来:你这话什么意思?
第7章 颤栗 微微颤栗
张大夫向上拱了拱手,神情严肃:祖师爷在上,咱们制药不同于别的行当,须得内行人才行吧?少东家自小学医,踏实肯干,这几年带着咱们,把金药堂的生意越做越大。湘城百姓提起来,没有一个不称赞的。
他不知道该怎么称呼承志,只指了一下:至于这位少爷,咱们不熟悉,敢问他可也是学医之人?
承志摇头,如实回答:不,在下不曾学过医术。
许敬业皱眉:没学过医怎么了?没学过医就不能经营药房了吗?
——他自己就是半路学医,这么多年也只能勉强算是粗通药理。他隐约觉得,张大夫这话,是在贬低承志,也是在暗讽他。
不是不能,只是还请东家看在制药涉及人命,念在在金药堂走到今天实属不易的份上,慎重考虑。说句不好听的话,少东家的位置,还真不是谁想顶替就能顶替的。张大夫并不退让。
许敬业脸色难看极了。
张大夫还要说话,却被孙掌柜轻轻拉了一下衣袖。
孙掌柜笑道:东家,张大夫没别的意思。只是东家久不管事,兴许是忘了,金药堂很多事都由少东家负责。东家想让这位少爷接手,只怕还得少东家过来亲自交接才行。
许敬业面子受损,当即挥一挥手,吩咐随行的小厮:那就回家里去把大小姐请过来。
是。小厮领命而去。
许敬业扫了一眼张大夫,凉凉说道:虽然说这两年我不怎么管事了,但有她老子在,这金药堂还轮不到她许长安当家。
他何尝不知道,在这几个人心里,只怕女儿说话比他更有分量一些。
张大夫只当没听见,也不说话。
孙掌柜则在一旁打圆场:东家,消消气。张大夫也不是这个意思,他在金药堂几十年了,他是什么样的人,您还不清楚吗?他把金药堂看比自己家还重。
负责制药事宜的姜师傅也跟着帮腔:是啊,咱们金药堂这些年发展挺好。您突然带了一个不懂医术的人接替少东家,不大妥当吧?再怎么着,也得先看看有没有这个能力啊。
他心说,虽是您祖上的产业,可也不能使劲儿的作践啊。
这也是金药堂的老人了,说话有些不客气。
许敬业脸上红一阵白一阵,冲口而出:谁说承志没能力了?他以前是没学过,可不代表他以后也学不会!他说着转向义子:承志,你说呢?
承志一直安安静静站着,此时问到他头上,他才开口:义父说的是,我确实可以学。
这东西也看天赋,不是轻飘飘的一句可以学就行的。张大夫依然没有好脸色,又小声嘀咕,当年东家也说可以学。
许敬业假装没听到后半句,不停地对自己说,这是金药堂的老人了,功劳不小。没有他们,只怕金药堂十年前就撑不下去了,要多忍耐。
承志则笑了一笑,冲张大夫施了一礼,认真而恭敬地询问:那,敢问张大夫,如何判断有没有天赋?
张大夫嘿然一笑:金药堂以制药售药为主,作为未来的当家人,不说精通医术,至少能认药、制药吧?
孙掌柜、姜师傅等人齐齐点头,低声附和。
许敬业心中想说他们无理取闹,但他记得清楚,自己刚接管金药堂时,确实连基本药材都不懂,闹了不少笑话。所以他连反驳都没有足够的底气。
张大夫继续说道:也不要求太难的。给你一刻钟,只要能记下十种药材,就算你在学习制药方面有些天赋,怎样?
你这不是为难人吗?许敬业当即反对,一刻钟的时间太短了。
不短了,少东家八岁就能做到,这位少爷难道还比不过一个八岁的小姑娘吗?
许敬业皱眉,声音极低:这怎么能比?长安八岁时,都学医好几年了。
然而承志毫无惧意,他微一凝神,拱手行礼,神情动作落落大方:好,在下愿意一试。
许敬业要阻止,却已经来不及了。
这几日天气好,院子里的地面上摆放着需要晾晒的草药,屋檐下也有需要阴干的药材。
张大夫低声吩咐了伙计一通,伙计点一点头,自去准备。而张大夫则就地取材,指着地面的药材开始介绍:苎麻叶,味甘、微苦,性凉,有止血解毒之功效……
他语速不快不慢,讲得甚是清晰,时间把握得极好。十种药材,不多不少,堪堪用了一刻钟。
许敬业暗暗着急,寻思着这根本就没给人熟记的时间,分明是故意为难人。
而承志却不慌不忙,走到第一味药材前:苎麻叶……
他刚说得三个字,张大夫便板着脸孔出言打断:像少爷这般,是背药材,而不是认药材……
挥一挥手,当下就有几个伙计,捧着没有标志的药匣快步上前。
张大夫笑笑,冲承志做了个请的手势:少爷,请吧。还是那十味药材,劳烦少爷一一分辨。
与刚才相比,难度无疑升级了。
许敬业忍不住低斥:张大夫,你这分明是有意刁难!
张大夫只是微笑着摇头:不敢不敢。
承志对许敬业露出一个安抚性的笑意:义父别急,我愿意一试。
方才他放松思绪,意识清明,精神高度集中。张大夫每教一种药材,他就在心里默记一遍,一刻钟内强行记下所有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