片刻,景和宫高大的木门打开一丝缝,云枝探出半张脸。见到来人,云枝满脸惊讶,怎么是你?
第37章同盟
是你?马云双脸上划过一丝诧异,接着唇角自嘲的一撇,来看我笑话的?
怎会。自然不是,她哪有闲工夫半夜跑到景和宫来看笑话。
景和宫今非昔比,往日的繁华热闹已经不在,只剩下压抑的透不过气的凄凉。寝室的摆设还是原来的摆设,宫人却只剩下了一个云枝。
数十日不见,马云双像是老了十岁,昔日惊艳众人的容貌已然不在。面上没了光泽,眼角几道褶皱,甚至鬓角有了几丝白发。
白筠筠心下了然。怕是马云双现在都不知道,自己为何衰老的这般快。
白小仪冒然来访,就不怕半夜死在我这宫里?明日一早,再巧的舌头也没用了,死人是不会说话的。马云双眼神阴狠的看着她,只是并无杀气。
白筠筠微微一笑,知道她之前晋升了小仪,可见围墙之内尚且耳聪目明。
娘娘何必吓唬臣妾,既然来此,臣妾又怎么会‘冒然’。娘娘的父亲尚在北地受苦,家人无依无靠,还指望娘娘您能够复宠。娘娘的一个念头,牵扯家里上百口性命,又怎么会‘冒然’动臣妾一个指头。
两个冒然,不同的境地,白筠筠如数还了回去。
我如今…如今已经不是淑妃了,也称不上‘娘娘’二字。马云双端坐在主位上,脊背挺得笔直,面带骄傲。只是这骄傲比瓷器还易碎,一切都是强撑着罢了。你来有何事,说完快走。无论怎么落魄,我马云双依旧是这景和宫的主位。我不想看见你!
白筠筠在寝殿中踱着步子,慢慢靠近梳妆台。昔日台子上的脂膏琳琅满目,现下已经所剩无几。一柄篦子放在铜镜旁,白筠筠顺手拿起来放于鼻尖轻嗅。木齿间留有淡淡的茉莉花香,还有一丝难以觉察的微甜。
娘娘昔日乃是后宫第一人。拥有皇上的宠爱,拥有数不尽的奉承和敬仰。微微一顿,看向主座上面色凄然的淑妃,毫不留情的道出原因,那是因为娘娘艳冠群芳,无人可比。不管你做了什么,只要不是太过分,皇上总会护着你。
马云双颤抖着双手,抚上鬓角的银丝,随后摸上脸庞。她不得不承认,这话是对的。爱美之心,天下男人一般无二。
皇上他……不会嫌弃我的。马云双自己都说不出口这话,竟然捧着脸笑得发抖。她不是他唯一的女人,可是他却是她惟一的男人。她想把他从别的女人那里夺回来,他将她推的更远。她把他放在心间,他把她孤零零的放在了景和宫。
白筠筠将篦子握在手中,往日娘娘自负美貌,那你可知,为何如今容颜尽失?
你以为是愁苦所至?马云双双手捂脸,泪水从指缝间滴在脚下的青石板上,白筠筠走近,将篦子递给她,轻声道:原因就在这里。
马云双浑身一震,移开捂在脸上的手,看向眼前的篦子,狐疑道:何意?
如果没有料错,娘娘很喜欢这个刨花水的味道罢,因此用了很久很久。那你可知,里面有du?见马云双惊诧的忘了哭泣,发髻微微散乱,白筠筠从怀里掏出一支小瓷瓶,你闻闻,与你的刨花水是否有相近的气味。
马云双浑身颤抖,眉间拧起,仔细嗅了嗅小瓷瓶,里面除了花香不一样,的确有一丝难以言喻的相似。
此乃秘药,十分罕见,可由发丝浸入身体。用后美貌更胜从前,可是一旦弃之不用,则样貌尽失,形同老妇。见马云双面容渐渐狰狞,白筠筠继续道:而且用之则体寒,久而久之不可能再孕育子嗣。即便怀有身子,也无法保住胎儿顺利降生。
她自己也记不清,这个味道的刨花水用了多少年,竟然没有发现一丝端倪。马云双阖上眼帘,唇齿颤抖,是谁?!难道是宁风灵那个贱人?
白筠筠眉头微拧,我也不知道背后之人是谁。
呵!马云双激动道:皇上不会再见我,他不会再见我了!我如今一无所有,你告诉我这些,还有什么用?!
自然有用。此人心思缜密,害的娘娘多年没有子嗣。如若娘娘膝下有一儿半女,断断不会成为今天的模样。白筠筠抬高声音,一字一句说道:我来,是与娘娘联手的。
这话没错。如果膝下有一儿半女,如何会落到今天这般下场。
当年在皇子府,她曾经两次怀了身子,却不知怎的就小产了。吃的用的,都经过老嬷嬷仔细检查。老嬷嬷曾经劝过她,胭脂少用,刨花水少用,对胎儿并无好处。
可是她爱美啊!她打心底就清楚,在一堆女人中间,她温柔不及贤妃,才气不及裴昭仪,装贤德装不出德妃的样子。唯有她的美貌才是利器。若是不美,萧珩如何宠爱她。
你要我做什么?马云双的声音终于不在那么尖利。
用娘娘的旧人,查出真凶,然后我来动手,替你报仇。互相利用,很是划算。
马云双嗤笑一声,用我的旧人寻找凶手,万一出了差错还是得落到我头上。你是想空手套白狼?
白筠筠唇角上挑,娘娘算错了帐。你若是有脑子,便不会今日受困于此,更不会中du多年没有觉察。指指自己的脑袋,道:用你的旧人,用我的头脑。这账你且算一算罢。
说罢,不等马云双说话,白筠筠道:今日夜深,我便回去了。若是后悔,便派人通知我。娘娘在宫中经营多年,就算禁足在四方院内,找个听话的旧人传话还是做得到的。
你说的没错,这笔交易我答应。马云双咬牙切齿,眸中的怨恨弥漫在整个寝殿之中,声如厉鬼,将背后之人揪出来,我要她死的无比凄惨。
我答应。白筠筠毫不犹豫。即便没有马云双这话,她也没打算放过背后之人。
马云双大笑,眼角的皱褶叠起,眼泪顺着面上的细纹打湿衣襟,颤道:如此,甚好。
*
过了几日,盛一景来请平安脉,带来了白筠筠要的刨花水。
揭开封盖,栀子的芬芳弥漫开来。这个味道十分难配制,臣也是琢磨了好些日子,试了上百个方子,方才调制出九成相似。
甚好。白筠筠用抿子揩了一点放于手心,轻轻碾开,放于鼻尖。她需要迷惑敌人,让敌人以为她毫无察觉。
适才,臣在长春宫里听皇后娘娘与裴昭仪说起,皇上要去行猎。
白筠筠抬眼看向他,行猎?在建安城郊外么?
盛一景回道:具体在哪里臣并不知晓,只听皇后说,九江王昨日回到了建安城。这次围猎要比往年热闹,皇后选了几名后妃侍驾,其中便有小主您,还有杨容华。
杨容华也去?白筠筠眼皮子一挑,杨容华还有两个多月便临产,这时候去可得万分小心。
果然,盛一景拱手道:杨容华不比小主您细心,此次出行还望小主多加照顾。臣在此,多谢小主了。
你放心。白筠筠将袖中一张纸交给他,微微笑道:我需要些药,劳烦你下次带来。
傍晚,福公公笑眯眯的来传旨意。三日后郊外行猎,白筠筠伴驾随行。一同随行的有贤妃,楚贵嫔,杨容华,还有太后宫里出来的张选侍。